尾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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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朱·白昼流星] 莫比乌斯情


  1w+一发完/架空/ooc勿上升


  上一棒:@湜仵 

  下一棒:@白木橙 







  chapter 1


  

  门前的柳叶生得密密匝匝,一阵软风卷过,曳动的柳条像是故人在招手致意。


  朱志鑫的半只脚已经决绝地踏进了门,霎时间,记忆如密密麻麻的蜂群般袭上心头,他长叹一口气,消失在门中。


  再次醒来时,他已经躺在了动物园管理室的床上。


  窗外响起一阵刺耳的隆隆炮声,如雷贯耳,硝烟刺鼻的味道沿着窗户缝流窜进来,朱志鑫心里升起一阵异样的恍惚感,他对从小到大的十八年记忆都连贯地记得清清楚楚,却总会有一种某段记忆被遗忘的感觉。起身打开窗户,外面飞来一只通体漆黑的信鹰,他伸出手让鹰落在他的手背上,单手取下鹰脚上的信条,眯着眼睛扫了一遍,在上面的一排名字上勾勾画画。


  战火已经连续了七个月,自从破了边防后,邬城的军队一直长驱直入,使得庆城一片生灵涂炭。朱志鑫所掌管的这所动物园属于邬城和庆城的中间地带,因为邬城的那些军官逛腻了戏园子,喜欢来这里消遣,所以动物园幸免于难,只是身在局中,深受邬城势力裹挟。在外人眼里,这所动物园很特别,里面的动物很有灵性。没有被关在笼子里,它们也能和军官们和谐共处,对触摸似乎也并不反感,反而会积极地回应。但只有朱志鑫知道,这些动物里掺杂了一些由他制造出来的仿生动物,能够对邬城军人进行反驯化,让他们精神恍惚,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大他们在战争中失命的概率。不过,仅凭这些手段是远远不够的。


  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铁蹄声,邬城一行军队又来了,掀起一阵黄沙。今天新来了个叫苏新皓的新军官,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衣领上的两枚邬城徽章熠熠生辉。他的眼形很特别,以眼角为起点,瞳仁为终点,缓缓地拓出鱼尾巴一样由窄到宽的灵动形状,杏子一般。下眼眶靠近眼尾的弧线又弯弯的。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看起来少了点戾气,反倒是一身正气,举止投足里透出一丝凛然。


  让朱志鑫头疼的是苏新皓对小动物们似乎并没有太大兴趣,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朱志鑫的管理室后面那扇密闭的门。


  朱志鑫抿着唇强装镇定,尽量不露出难堪的表情。他紧张地提着心,领着苏新皓进去。


  里面空空荡荡的,光线也暗暗的,只有一些桌子和实验设施。苏新皓一步步走近,抹了一把桌子,搓了搓手上残留的红色液体,朝着朱志鑫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他的眼神在一些瞬间像黑黑亮亮的磁石,紧紧吸引着朱志鑫,又让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朱志鑫咽了口口水,“我早上喝汤洒的,还没来得及收拾。”


  “是吗?”,苏新皓把有些沾湿的手伸到朱志鑫面前,有些玩味地看着他,“那你舔一口我看看。”


  朱志鑫愣住了,随即冷笑一下,狠狠地咬上了苏新皓的手,即使隔着黑色的皮手套,苏新皓都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推开朱志鑫的脸,使劲抽出来。


  “够了吗?”朱志鑫仰起头,冷漠地看着苏新皓。


  “你…”苏新皓脸色沉闷地瞪了瞪他,眼前的这个人一副深藏不露的样子,眼里的暴戾和温和切换自如,像个让人捉摸不透的谜。他欲言又止,理了理有些松动的手套,抚摸着上面的一排深深的牙印,最终还是转身走了。


  军队走后,朱志鑫终于泄了一口气,他迅速跑到了水管前催吐漱口。边咕嘟咕嘟地漱着边用一只手狠狠地锤着背,他的背部神经发达,每次一紧张后背就会蔓延开一阵发紧的不适感。


  “还好没吞下去。”刚刚好像闻到苏新皓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木香,不知道为什么也有些熟悉。没有继续多想,他捏了捏有些发软的腿,赶紧去掀开实验室的地毯,用钥匙打开了地窖的锁,吃力地把里面的器皿一个个搬出来。


  器皿里灌满了红褐色液体,仔细一看,里面竟然有许多人形胚胎,幼体在营养液里轻轻地呼吸着,随着气息慢慢浮沉。


  朱志鑫擦了擦满头的大汗,为了躲避军队,他常常要提前把这堆器皿藏进地窖,但没有阳光不利于胚胎生长,于是军队走后,他又要辛苦地把他们搬上来。现在,他只期盼着这些小家伙们快点长大,为庆城战斗。









  chapter 2



  地窖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朱志鑫起初没有在意。后来声音越来越大,直接变成了一阵晃动地窖门的响声,锁子也随着门叮当作响。朱志鑫心中警铃大作,该不会是有邬城的军人偷偷溜进去了吧?


  他从柜子缝里掏出一把枪藏在背后,用另一只手缓缓打开地窖门。


  光一点点踱进那条窄缝,最后照亮了里面一双深邃又明亮的大眼睛,地窖里的那个人此时正蹙着眉疑惑地望向他。


  “啊!”朱志鑫连忙把枪放下,给他裹上了大外套,紧紧地抱住他:“欢迎你来到这个世界,左航。”


  朱志鑫从衣柜里找出两件衣服递给左航,开始给他讲抗邬大战以及他的使命。左航就盘着腿坐在地上呆呆地听他说。正当其时,军队的踏步声逐渐从远处传来。


  朱志鑫神色大变:“你跟在我后面,就说你是新来干活的。”忽然想到些什么,他又发愁地扯了扯头发:“不行,动物园向来是不能插手战争的,这样他们会认为我是在收留难民。”


  左航听了之后拍了拍朱志鑫的肩膀,“没关系,看我的。”


  他摇身一变,成了一只瘦削的小豹子,向园子里走去。


  “啊!”朱志鑫吃惊地叫了一声,紧张的神经突然松了下来,笑了:“你还有这手啊。”


  他走向大门,揉了揉脸颊,尽量让自己挤出来的笑容看上去不那么虚伪,准备去迎接军队。


  苏新皓果然又要求朱志鑫带他进实验室搜查。早料到如此,今天把器皿运到地下之后,朱志鑫特意把实验室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生怕再留下痕迹。


  他挑衅地看了苏新皓一眼,伸手打开门。


  窗外士兵们浑厚低沉的交谈声和动物们细软清丽的鸣叫的交杂在一起,似是要把氛围织得更浓。


  门开后,实验室地板上又流淌着大片的红色液体,濡湿了地板。


  朱志鑫脸都黑了,极其不爽地用舌头顶了顶腮。


  糟了,忘了左航刚刚出来的时候又弄脏了。


  “你…每天都喝汤啊?还是用汤洗澡啊?”苏新皓显然也吓了一跳,紧皱着眉头。


  门外的园子里,有个矮胖的士兵抚摸着绵羊,脸上泛起油腻的笑,用手细细地捻着雪白的羊毛。他的手指又短又粗糙,上面灰扑扑的。


  门内,朱志鑫的一只手抵在身后扶着门,冒了一手汗,看着苏新皓向自己步步紧逼。


  士兵俯下身和羊对视着,脱下军帽罩住了羊眼睛,也遮住了它那总透露着逆来顺受的温驯眼神。


  贴上朱志鑫的一瞬间,苏新皓突然转了身,走向那滩红色液体。


  矮胖士兵突然粗暴地扯了一下羊毛,层层脱下了自己的裤子。随着身体的律动,他手上的土也如数蹭到了羊身上,白皑皑的毛变得又灰又脏。


  “我需要取样带回去化验。”苏新皓面色冷漠,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试管。朱志鑫一惊,开始在心里算计从哪个角度夺走他的试管最万无一失。


  正当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打算伸手时,门外突然闹得沸反盈天的,朱志鑫往窗外一看,一个矮胖士兵吃痛地捂着肚子,周围围了一圈士兵。一只羊跪在地上,背后流了一片血。


  两个人连忙一前一后地跑到了外面。


  “这是怎么了?苏新皓质问矮胖士兵。


  “这羊疯了,莫名其妙地就顶我。”士兵看上去悻悻的。


  “是他操了羊,羊一受惊,转过来用角顶了他的肚子,他这驴脾气一急就砍了它。”旁边的士兵哈哈大笑。


  矮胖士兵又急了,挥着拳就要抡他。


  “住手!”苏新皓生气地喊了一声,随即低下头检查羊的伤口,“园长,有纱布吗?”


  朱志鑫跑回屋里拿出来纱布,顾不上跟士兵生气,急忙给羊包扎止血。


  “一只羊而已,死了拉倒。”军队里不知道谁说了一声。


  朱志鑫勃然大怒,抬头瞪着他们,“谁说的?站出来!”


  队里一阵低语,没人动。


  朱志鑫捏紧了拳头,青筋纵生,像一根拉满到极致的弦,下一秒就恨不得把这群人都射得皮开肉绽。


  “回去全部受罚!”正当他要爆发时,突然听到身后的苏新皓发话了,他看上去也恼怒极了,“你,带头给园长道歉。”苏新皓指了指矮胖士兵。


  士兵犹犹豫豫的,一脸不情愿。“上校,这里是庆城。”


  “庆城就能不守规矩?”苏新皓狠狠踹了一脚他的小腿,士兵踉跄了一下,差点因为重心不稳跪到地上。


  “对不起。”他这次变得诚恳了。


  部队里跟着传来其他士兵稀稀拉拉的道歉声。


  “抱歉了,我回去会教育他们。”苏新皓开口,朝着朱志鑫许了一躬。


  朱志鑫握紧的拳摊开了。他又能跟这群野蛮的敌国军人讲什么道理呢?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们走吧。”然后神情复杂地看着一群人离去的背影,苏新皓挺拔的身姿在里面格外突出,像一棵杨柳。这个人好像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而且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一直困扰着他,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又开始难受地锤着后背,准备回办公室,突然想起来什么,转头大声地呼喊,“左航,左航?”


  左航从不远处的角落过来,朱志鑫招招手,想起来那会儿被打断了的话,打算接着给他讲抗战的使命。


  却只见左航踱步到他面前,化成人形。他眼神坚毅,甩起右臂,四指合拢,站得笔直,向着朱志鑫敬礼:“我已经明白了我的任务。我会竭尽全力为庆城奉献。保证不辱使命。”










  chapter 3



  左航聪颖机智,身手又敏捷轻快,很适合当特务。朱志鑫送他去前线调取情报。


  邬城的势力范围越来越大,压抑的氛围像滚滚黑烟,把庆城裹得密不透风。街上出现了一批批游行的队伍,和警方发生了冲突。旁观的老人面容愁苦,脸上的皱纹如深刻的沟壑,夹杂了半生的风尘,再也受不了更多的灾难了。身旁的小孩不解地晃动着老人的手,被路上溅起的飞尘呛的直咳嗽,眼睛、喉管里全是沙。


  拯救庆城迫在眉睫。朱志鑫逐渐焦灼,加速了一部分胚胎的生长发育。第二个出生的是余宇涵,紧接着是张极,最后是张峻豪。其中张极因为受了惊,比朱志鑫预期的出生时间早了很多,因此情绪系统出现了些小漏洞,情感波动总是很大。不过朱志鑫很喜欢这个笑起来甜甜的男孩,他属于攻击性的兵,上了战场一定能大杀四方。于是他开始安排他们三个根据自己的暗杀名单在城中行动。


  邬城的军队还是一如既往地经常来动物园休憩,朱志鑫也继续和他们在明争暗斗之间周旋。直到有一天,他们带着一副剑拔弩张的气势冲进来,封锁包围了动物园。


  “我们怀疑你们里面出了庆城的叛徒,现在我们要驻扎在动物园进行搜查,直到找出人。”苏新皓说。


  朱志鑫烦躁地拧着眉,监视的目光像堵铁墙,他的研究不得不被暂停下来。不仅如此,信鹰飞不出去,他和左航的情报也被迫中断。


  但他的担心还没有维持几天,奄奄一息的左航就出现在了动物园门口。他浑身上下只有背后有一道致命的刀伤,看上去动作干净利落。


  “这得是久经沙场的老手杀的吧。”一个士兵嬉皮笑脸地小声嘀咕。


  “不一定吧,谁知道是不是熟人作案呢?”另一个士兵说道。


  朱志鑫看见看守门的两个士兵凑在一起说话,本想趁乱逃出去,却震惊地发现地上躺着的是左航。他咬牙切齿地冲上去拎起靠近自己的那个士兵的领子,“是你们杀了他。”


  苏新皓听到动静后赶了过来,试图拉开他,“没有证据不要动手。”


  “你装什么理中客?”朱志鑫再也忍不住了,抡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了苏新皓脸上,士兵想要上前阻止,却被苏新皓伸手示意,“不用。”


  朱志鑫继续挥拳,心里那团火烧得焮天铄地,怎么也抒发不了。


  “够了没有?”苏新皓也恼了,回击了一拳。朱志鑫实实地挨了一拳,顺势把苏新皓摔倒在地上,按着肩膀拳打脚踢。苏新皓一边防一边进攻,转身又把朱志鑫压在身下。两个人身上有刀又有枪,偏偏谁也不掏出来,像是泄愤一样地肉搏,直到双方都变得鼻青脸肿,朱志鑫才愤愤地回了办公室。


  之后的几天士兵们依然没发现半点儿有关叛徒的线索,上边让他们撤回了一部分兵力。朱志鑫也不知道那天苏新皓到底有没有取走左航弄在地上的营养液,如果取了的话他为什么迟迟没有动静?想到这里,朱志鑫不解地捏了捏眉心,却不小心碰到了肿胀的眉骨,疼得嘶了一声。自打架之后朱志鑫再也没有跟苏新皓说过话,苏新皓也只是守在动物园外面,再也没进来找过他。


  朱志鑫把左航的躯体藏进地窖,躺着的左航面容安宁,朱志鑫心疼地轻抚着他的头发。趁着看守他的兵力减少,开始潜心研究对仿生人的修复方法。


  但坏消息接踵而至,余宇涵的躯体又被发现在动物园门外,依旧是背后有一道致死刀伤。


  这不像是意外,更像是杀手在向动物园示威。


  死讯彻底激怒了朱志鑫,他愤慨不已,再也按耐不住,决心采取行动。他安置好左航和余宇涵,在半夜偷偷溜出了动物园。四个伙伴只剩下了张峻豪和张极,他必须保护好他们俩,并且把凶手抓住。


  虽然他心里的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chapter 4



  张峻豪最近在准备暗杀倒卖军火的吴老版,这个家伙游走在两城间,领头哄抬物价,高价出售武器,发国难财。只要干掉他,庆城的军队有了好武器就有如神助,自己也能把钢材带回去让朱志鑫研发枪械。奈何吴老板行踪不定,张峻豪跟了一段时间都没找到机会下手。


  张峻豪不知道,自己跟踪吴老板的同时,身后也有两道身影跟随着自己。


  朱志鑫穿了一身暗色的衣服,放轻了脚步,尽量削弱着自己的存在。跟踪张峻豪的时候,他发现那个人也在跟踪张峻豪,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


  那个人把脸庞埋进衣领,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他那与生俱来的凛然感在此时看起来都消失了,熟悉感却依旧折磨着朱志鑫。


  杀手果然是苏新皓。尽管预料到了,但他还是有些郁闷的难过。他索性开始跟着苏新皓,想要等他准备动手之时,把他一举擒获。


  没过几天,在一个窄胡同里,苏新皓掏出了枪瞄准了走在拐角处的张峻豪。


  朱志鑫的神经紧张了起来,后背中央突突地跳动着,他直奔向前,一腿把苏新皓的枪踢开,用手一把接住,瞄准了他。


  “你干什么!枪还给我。”苏新皓显然被吓了一跳,伸手试图夺回自己的枪,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张峻豪的方向。


  “还给你?”朱志鑫觉得可笑。 


  “你再不给我他就要死了,张极要杀张峻豪!”


  朱志鑫愣了一下,疑惑地看着他:“你说什么?我凭什么相信你。”


  苏新皓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凭我也是庆城人。”


  他摘下了自己的军帽。许是怕打草惊蛇,利落的动作带了丝轻盈。那种英姿飒爽中透着点点温柔,介于骑士摘掉铠甲的硬朗和新娘掀开红盖头的柔媚之间。眼角柔和的形状像小舟在江面曳出的小扇形。一瞬间,朱志鑫恍了神,感觉心跳也漏了一拍。


  “我说,我是庆城人,来不及了,以后我再向你解释。”


  朱志鑫随着苏新皓的目光看向张峻豪,张极此时从拐角处冲出来,伸出手笑着跟他打招呼。


  “他要杀张峻豪。”苏新皓说。


  朱志鑫半信半疑,紧急地跟着苏新皓从另一条小道绕到张极背后。


  只见张极手里紧攥着一把刺刀,上面晃晃的光在烈日下灼了朱志鑫的眼睛。


  朱志鑫眼里闪过一丝悲悯,后背又泛起一阵疼痛。他冲上前一个手刀劈在了张极颈后,把他接在了怀里。










  chapter 5



  朱志鑫跟张峻豪道了别,带着昏迷的张极回了动物园,苏新皓就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后面。


  “卧底已经抓到了,最近兵力越来越紧缺,军队可以先撤走了,我留下审问他。”苏新皓打发走了队伍。


  朱志鑫痛心地把张极调整成了休眠模式,先抱到了自己的床上。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明白关于苏新皓的一切。


  见他像只猎犬一样紧紧地盯着自己的一系列动作,朱志鑫突然想起来,张极提前诞生,是因为军队在动物园动静太大刺激到了他。当时地窖的锁松了,小极硬生生地掀开了地窖门,冷得瑟瑟发抖的他见被子就钻。等苏新皓和朱志鑫进屋时,只看见他裹成一团窝在朱志鑫的床上,白皙的肩膀从被子边缘露了一角,脸上还挂着两坨红晕。苏新皓好像是以为朱志鑫金屋藏娇,脸色铁青,硬是以收留不明难民的罪名审问了朱志鑫半天,搞得他也只好莫名其妙地跟他解释了半天这是远方亲戚。当时他也是用这种眼神盯着自己,好不自在。


  “你怎么认识张峻豪和张极的?”朱志鑫请苏新皓落座,自己也坐了下来。


  “庆城地下组织见过。”


  朱志鑫没想到他还有这层身份,犹豫着问:“你…你到底效力哪边?”


  “你说呢?”苏新皓反问回去。


  朱志鑫想了想,又说,“你说你是庆城人?”


  苏新皓没看他,低头用手抚摸着桌子边缘的棱边,“小时候在庆城死了爹娘,邬城人捡了我。”他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不过他们老打我,我偷跑了。”


  “啊…”朱志鑫有些不忍,转了话头:“那你还有小时候对庆城的记忆吗?”


  苏新皓有些意外他问这个,“有啊,以前我们家在庆城的南隅,那边有大片大片的柳林,也不知道那个老屋还在不在。”陷入了回忆,他的眉目变得柔和起来。


  寥寥几句,朱志鑫脑海里倒浮现了画面:风拂柳,人放牛,阡陌交错,炊烟袅袅。心中不由地泛起一阵暖意。他失神地望着苏新皓,其实他还有个问题想问。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chapter 6



  邬城军队来动物园的次数越来越少,与此同时战争变得越来越激烈。路上处处可见死尸,偶尔有流弹划过,给已经破败不堪的西城又增一丝凄惨。整座城都笼罩着一片夹杂着血色的灰蒙蒙。


  朱志鑫救活了左航和余宇涵,也修复了张极的系统漏洞,他们重新上了战场。但局势越来越紧绷,他送走一个个战友,又接回来命若悬丝的他们。一时之间,朱志鑫不知道该怎么改变这个胶着的战况。


  动物园的价值在一点点流失,邬城的军队翻脸不认人的话,随时有可能炸毁这里,他不得不寻觅下一个落脚的地方。但朱志鑫不知道该去往何处,他从小到大都在这个动物园长大,这里相当于他的家。


  直到有一天,苏新皓偷偷摸摸地溜了进来。


  “我回了老屋一趟,那里还可以住人,咱们一起走吧。”苏新皓还是那副板着脸的样子,却偷偷瞄着朱志鑫的反应。“主要是因为我的身份在军队也呆不久了,顺便收留你好了。”他又装作不在意地补了一句。


  朱志鑫觉得他口是心非的样子有点好笑。他犹豫着要不要相信苏新皓,心里的那种熟悉感却推动着他答应苏新皓。


  “好,咱们走。”


  一路上两人没怎么说话,朱志鑫用一只手撑着脑袋望向车窗外。上一次来这些街道似乎是很久之前了,如今条条路已然面目全非。


  “能不能停一下。”朱志鑫盯着窗外,突然把手搭在苏新皓肩上。


  “怎么了?”苏新皓挑了挑眉,踩了刹车。


  朱志鑫跳下车,走向街角的一具尸体。看上去是具女尸,花白斑驳的头发溅上了血迹和泥渍,变得脏兮兮的,一只黑鹰僵直地倒在她脚边。朱志鑫直愣愣地站在她面前,久久无言。


  苏新皓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见朱志鑫凝重的样子后,也保持着沉默。


  过了一会儿,朱志鑫脱下外套,罩住了妇人灰白的脸庞,然后拉着苏新皓回到车里。


  “战争带走了太多。”朱志鑫只说了这句话,便疲惫地闭上眼休息了。


  人做善事时的影响总是只有一些许,做恶事时的破坏力却是极大的。


  到老屋了,这里大概真的沉寂了很久,一打开门朱志鑫就被飞扬的尘土呛得直咳嗽。他打开窗通风透气,看着苏新皓忙前忙后收拾屋子的身影,莫名觉得有些温暖。


  夜幕降临,苏新皓不知道去了哪里,朱志鑫关了灯后翻来覆去睡不着,想去门口吹吹风。


  他望向天边的月亮,感觉余光里有个黑魆魆的身影,一扭头看见苏新皓坐在屋顶上。


  “吓我一跳,你是猫头鹰吗?”朱志鑫抖了一下,冲着屋顶喊去。


  苏新皓轻笑了一下,“上来不?”朝着朱志鑫伸出手。


  朱志鑫不假思索地搭了上去。


  “踩我脚了。”苏新皓皱了皱眉,却也不撒手。


  两个人望向月,目光与月光交汇,融化成了绵长悠远的光景。皎皎的月光落在两人身上,像两具银白的盔甲。朱志鑫感觉像是被抽空了四周所有的介质,声音逐渐遥远,剩下一片悄然。


  苏新皓不知道从哪里捡起来一根柳条,在手里不停地把弄。


  朱志鑫望向他:“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看着你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是吗?”苏新皓坐直了。“难道你之前也是树人学堂的?”苏新皓问。


  “……”朱志鑫语塞,“说起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不是这个时空里的。”


  苏新皓没相信,但是也没怀疑,朱志鑫像是误入白昼的萤火虫,寻常人只觉得他是只普通的飞虫,但苏新皓向他伸出手,才发现他身上流光溢彩。


  “你实验室里的红色营养液确实不像现在的技术水平能发明出来的。”苏新皓小声嘟囔。


  好家伙,原来苏新皓取样了。


  “不过,张极余宇涵他们是什么人?”说到张极,苏新皓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朱志鑫犹豫了一下,“啊,他们是我为了抗战发明的仿生人。”


  “仿生人啊…”苏新皓陷入沉思。


  “也不知道庆城的局势什么时候能翻转过来。”朱志鑫叹了口气。


  苏新皓不断地扭着手里的柳条,把上面的树皮撕成薄薄的一长片,“你知道莫比乌斯环吗?”


  “那是什么?”


  “小时候在书上读到的。”苏新皓转了转手里的树皮,把首尾接在一起,“像这样,寻常的纸圈只有单纯的内外圈,但莫比乌斯环没有绝对的一面,内圈在不知不觉中就扭到了外圈,外圈也是如此。”


  “好厉害。”朱志鑫好奇地拿在手里看着。


  苏新皓哼了一声,“所以说,局势一定会在不知不觉中反转的。”


  两个人这样聊了很久,朱志鑫望向四周,许是这里偏僻,周围人烟稀少,空气倒很宜人,星星也铄亮,“说实话,你这房子真挺好。”


  “那当然,就是多年没打点了。等战争结束了,我想在这边种下更多的柳树,再种个田,好好过日子。”


  “真好,带上我怎么样?”朱志鑫把胳膊撑在身后,仰起头转了转脖子。感觉到苏新皓戳了戳自己,他侧头看过去,苏新皓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柳条的皮剥得干干净净,露出细嫩的内里,用两根细灌木刺分别把两根柳条的首尾钉在一起,拼成了一个心。


  “随便折的。”苏新皓有点紧张地看了朱志鑫一眼,转身溜下了屋顶。


  朱志鑫把柳条心攥在手里,对向月亮。莹亮的月光在心形里流动,月亮似是被柳条嵌在了里面。他又把它拉近放在右眼上,眯起左眼,感觉一切都顺眼了,温柔的夜风吹得他心旌摇曳。他笑了笑,视若珍宝地把它揣进胸口的口袋。










  chapter 7



  战争愈演愈烈,朱志鑫不断地修复重启受伤的几个仿生人,但这似乎只是杯水车薪,伤亡如决堤洪流,他像是搭着一个岌岌可危的墙,补完东边漏西边。


  一边是政府源源不断地征着兵,一边又是各路自发的组织如雨后春笋节节层出,整个庆城一片散乱。


  国家安全危在旦夕,他苦思冥想了很久。夺取胜利的关键,是团队。只有把散落的力量凝聚起来,才能对抗邬城。


  张峻豪是防御型,张极、余宇涵负责进攻,自己可以指挥和急救。


  还有苏新皓,让他也来进攻。


  张峻豪干掉了吴老板,靠着他厂子里的钢材,朱志鑫研发了一批枪械,然后又创造了一群人造士兵,加上苏新皓在街边演讲拉拢了几个民间组织,就这样壮大了队伍。


  出发前一夜,朱志鑫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他转过身来,用视线细细描摹着苏新皓的轮廓。苏新皓的手臂上青筋暴起,看起来可靠又踏实,鼻尖和嘴唇却又呈现出一种钝钝的肉感,略显幼态。朱志鑫起身凑得更近了些,数着他脸上的几颗小痣。


  蓦地,几滴雨水跳了下来,恰好砸到了苏新皓脸颊的那颗痣,朱志鑫的小心思好像被骤然放到了显微镜下一样,一下子心跳加速,胸膛里涌动着一股热潮。


  “怎么了?”苏新皓醒了,一睁眼,看见朱志鑫的脸庞近近地凑在自己面前,呼吸突然屏住了,小声地说了一句。


  “下雨了,屋顶好像漏了。”朱志鑫咳了咳,松开撑在床上的胳膊,倒了下来,“往我这边挤挤睡吧。”


  苏新皓“嗯”了一声,往他身边挪了挪。


  呼吸此起彼伏,如啮齿般咬合在一起。雨丝和两人的思绪一般,连绵不绝,不肯停歇。如弹琵琶的轮指般细细碎碎地落在地上。


  “我有点睡不着了,我去上面看看。”苏新皓说。


  “那我也去。”


  苏新皓扛了个板子先暂时搭在了屋顶上,朱志鑫就在一旁撑着一把旧伞给两人挡雨。雨势渐弱,搭完之后,两人撑着伞坐在屋顶上发呆。


  下着雨的天空湿湫湫的。似是觉察到大事降至,今天的夜空很黯淡,如墨氤氲在天上般沉郁。


  “那边那条小溪有名字吗?”朱志鑫打破了沉默。


  “没有吧,也许有过,没有人记得了。”


  朱志鑫甩了甩刘海,“这边有溪,那边有地,等仗一打赢,我们就在这里一起生活吧。”


  苏新皓怔怔地点点头,别扭的手在旁边摸索着,触到一根柳,他想要拾起来。


  “别。”朱志鑫把手覆上去,“柳代表送别,就要上战场了,我不要你送别我,也不要我送别你。”


  苏新皓沉默了很久,久到朱志鑫以为他不会再说话了,他突然向朱志鑫靠近,从背后抱住他,闷闷地说:“好,完了我们一起回来。”


  朱志鑫脆弱敏感的后背被苏新皓严丝合缝地贴着,他感到了无比的安心和温暖。


  夜空昏黑黯澹,但有一苗烛火在两人心里摇曳。任风吹,也只会加剧他们的缱绻。










  chapter 8



  朱志鑫说得没错,他过人的预判能力加上士兵们的配合简直是珠联璧合,与庆城的国家军队相互配合,队伍一路披荆斩棘,局势大大反转。


  苏新皓像是一块坚硬的铠甲随在他身后,他可以放心地袒露出脆弱的视觉盲区,安心地进攻和指挥。


  越往后走越难,可对于他们这些一腔热血的人来说,越有挑战性他们越孤勇。最后,他们进入了关键性的山前一战。山里的路曲曲绕绕,为他们提供了天然的庇护,连同茫茫的雾一起为他们打掩护。


  山前这战易在地形,但也难在兵力,对方如蠕动的蚁群般包围了他们,得知对方是叛变的苏新皓后,更是士气勃发,大片大片地杀上来。


  余宇涵一如既往地和张极冲在前面连着扔了三颗手榴弹,朱志鑫也在后面用突步机枪扫倒一片对面的兵。


  倏然,余宇涵一把撂倒张极,自己也赶紧伏了下来,一颗子弹擦着余宇涵的右肩飞过,肩膀处的衣服瞬间被划破,伤口渗着血。


  张极惊慌地叫了一声,连忙查看他的伤。


  余宇涵张了张嘴,想安慰他子弹没完全打中自己,可是他的身体突然就变得颓然无力,视线模糊地倒在了地上,伤口竟然流下了黑紫色的血。


  “子弹上有毒…”张极吃惊地发现,随即紧张地拍了拍余宇涵的脸,可惜余宇涵已经停止了呼吸。


  张极痛苦地仰天长啸,奋不顾身地冲进对面的队伍里,殊死拼搏。


  杀了一波又来一波,每一秒都紧张到了极限,朱志鑫急促地呼吸着,感觉自己的后背又隐隐约约地发紧了起来。


  右腿的裤脚被勾破了,冷飕飕的风直灌进来。


  侧旁的左航也中了弹,倒在一片血泊中。


  对面的士兵像沉重的积雨云一般欺压上来。


  朱志鑫痛苦地看着这一切,感到有些喘不上气。


  活下去,只要活下去,自己就可以修复所有人,一定要活下去。


  这个念头强烈起来,在他的脑海里横冲直撞。


  正面冲上来一个士兵,朱志鑫提起枪将其一枪毙命。远方浩浩荡荡涌上一群揣着兵器的人,像是庆城自发来援助他们的群众。他忽然感觉背后有一道身影,整个人被扑倒在地上,眼前短暂地出现了一片晕眩。


  他揉揉眼睛,扭过头,看见中弹的苏新皓压在他背上,奄奄一息。那种感觉就像大雨初霁,本以为躲过了雨,走在街边却突然被树枝上残留的雨滴砸到头顶,措不及防。


  苏新皓只觉得眼前一片天光大彻,一切都变得澄澈,阳光洒在朱志鑫身上,像把他圈在了玲珑剔透的泡泡里。


  他想起来自己小时候用笔管沾着皂荚水吹泡泡。他不喜欢直接甩出一尾细细密密的小泡泡,而是更喜欢缓缓地挥出一个大泡泡,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它,看着它笨拙地、沉重地、战战栗栗地在空中短暂地舞一条低低的弧线然后降落。有时候大泡泡触到地也不会破,就像个荷包蛋一样卧在地上,它是那么的轻薄又脆弱,甚至自己用手指碰它的时候,都没来得及感受到指尖那点凉意,它就破了。


  苏新皓独爱它在阳光下泛着的那种斑斓的流动的色彩,像彩虹被掬进了一汪水盈盈的清泉,像蝉翼凝聚了数不尽的光辉,像瓦上的琉璃。


  只是那时候他不知道,有句话叫做“彩云易碎琉璃脆”。


  “朱志鑫。”苏新皓虚弱地说,“等打赢了还是回趟老屋吧。”


  苏新皓一时想不出再给朱志鑫些什么,如果可以的话,他可以给出所有。


  可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他只有那座老屋了。


  回老屋吧。有门前摇曳的柳树、待播种的麦田陪你,有奔腾不息的河水,可爱的小动物们陪你。你可以躺在我童年的床上酣睡,不知道我没怎么言语过的喜欢会不会透过硬邦邦的床板被传达给你,我的不舍会不会透过柔软的枕头进入你的梦里。


  朱志鑫想起了之前那个短暂的幻想,本来回老屋的应该是他们两个人。本来,苏新皓应该打理他的柳树和田地,然后在阳光下笑着冲他招手的。可那个明媚的笑容逐渐变淡,和眼前闭上眼睛的苏新皓逐渐重叠。


  朱志鑫鼻尖一酸,眼眶里蓄满了泪。他是个错误的预判家,他能预判对方的军队从哪里进攻,薄弱环节在哪里,但没预判到苏新皓最擅长的原来不是进攻,而是防御。


  我是最笨的预判家,你是最傻的防御者。


  苏新皓沉沉地压在朱志鑫的身后,他的后背好像不难受了,暖呼呼的,可是那种痛又转移到了心口,一抽一抽地疼。










  chapter 9



  后来战争胜利了,举城欢庆,徒留朱志鑫守着老屋和苏新皓。


  老屋前的柳树一茬又一茬地发芽,朱志鑫守着苏新皓一守就是三年,他又救活了余宇涵和左航,却用尽了所有技术都没办法让苏新皓苏醒。毕竟真人与仿生人躯体的差别,是一道大鸿沟。


  这些年他天天掏出那个柳条心摩挲,柳条已经干枯萎缩,变得坚硬也变得脆弱易碎。


  朱志鑫轻轻抚着苏新皓的眼睑。这双眼睛,初次见面时犀利如剑,相处时坚毅如松,到最后面对自己时变得柔情似水,可惜那太短暂了。


  他依然没搞明白自己对苏新皓的那份熟悉感究竟来源于什么,就像是夜里一场狂风大作,自己却全然不知,待到醒来时倏然看到地上铺满了落叶,心里有一种被季节蒙在了鼓里的怅然。


  “看看我,好不好。”朱志鑫难过地把头埋进胳膊。


  他终日埋在实验室里,得出的却只是创造仿生动物的方法、锈红色的营养液、还有仿生人胚胎。


  “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朱志鑫痛苦地把试剂通通倒掉。


  终于,失败了无数次后,朱志鑫发明出了一个蹩脚的穿越门。


  这道门很小很窄,甚至看上去有些破旧。但朱志鑫的眼睛闪着光。


  既然改变不了苏新皓,那就改变自己吧。


  朱志鑫不想放过任何机会,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门。


  半只脚悬在门框上时,记忆突然如沸水般剧烈地翻涌起来,朱志鑫突然就明白一直以来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来自于何处了。


  他被困在了这段时间里。


  原来,为了回到过去救回苏新皓,他已经无数次踏入了这道门,但从这道门穿越势必会使他失去记忆,重新来过的他依然会不断地经历和苏新皓的相识与相别,然后再次踏上这道门。于是在无数次轮回中,他已经在这段记忆里徘徊过许久了。


  他甚至清晰地记起来,第一次他踏上这个门的时候,心里怀着巨大的憧憬和决心,第五次踏上这个门的时候,他抱着也许这次可以成功的侥幸心理,到上一次也就是第十二次的时候,他已经无奈地妥协了,心想着能一直活在遇见苏新皓到送走苏新皓的这段时间里也挺好的。


  可他怎么可能真正的妥协呢,不然他也不会第十三次踏上这道门。


  他对苏新皓爱形成了一道无休无止的死循环,他被困在这个闭环里,像是诅咒一样,永远逃不出去,永远到不了与苏新皓厮守一生的恬然生活。


  到底该怎么办,朱志鑫的半个身子已经被门强行纳入其中,他开始有些眩晕,记忆又一次地开始消散了吗?


  与苏新皓相识的点点滴滴开始在他的脑海里像一阵暴风一样呼啸而过,激烈又狂暴:苏新皓第一次来到他的动物园、苏新皓进了他的实验室、苏新皓向他摘下军帽、苏新皓带他回老屋、苏新皓送给他柳条心、苏新皓给他讲莫比乌斯环……直到苏新皓鲜血淋漓地倒在他背后。


  该死,这个世界上不能只有闭环,一定还有莫比乌斯环。他奋力地向门外伸出手,在桌子上摸了一把,但敌不过强大的吸力,最终还是被门完全拉进去了。


  窗外是漫天止不尽的硝烟,刺鼻难闻。朱志鑫恍惚地从动物园办公室的床上醒来。窗外飞来一只黑鹰,他习惯性地想要打开窗。


  忽然感觉到不一样的触感,他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个发旧的柳条心。骤然,记忆仿佛流水般汩汩地从柳条心穿到他的脑海里。


  送走信鹰后,朱志鑫走到园子里,蹲下身抓了一抔土,看着它细细密密地从指缝里溜走,溜走。然后又不断地再抓起一把,继续看着它流失,一遍又一遍。


  他重复了太多次,以至于落下的沙子一点点地从地上垒起来,最后竟然又触到了他的掌心。


  朱志鑫合上手,望向窗外的目光多了份势在必得的坚定。他起身,准备迎接邬城的军队。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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